【伞修】相惜

[两人暧昧的过往/私设如山]


如果按照叶修的习惯,他和苏沐秋可能一辈子都只能是好友。


叶修看似是个很随性的人,但其实他的随性里带着一种近乎于顽强的固执。认识他的人都说他散漫慵懒,看上去很好说话,实际上挑选朋友相处的要求很高。他可能不会拒绝来自四周围各种各样人的各种要求,但真正能说进他心里去,引起他注意的事很少。能近距离接触他的人更少。所以他身边大部分人都是“挺好相处挺聊得来的朋友”,再近一步接触的,屈指可数。这么多年下来也只有苏家兄妹二人。就连叶秋很多时候也不能理解他的所思所想。


所以他格外珍惜这样的关系。


苏家兄妹对他而言,是与真正的血亲家人不同,可以毫无顾忌地把所有感情、理想摊开来呈现的、比血缘关系更牢靠的灵魂羁绊。在他沉闷的年少岁月里,这两个人的陪伴给他的生活带来了别样的色彩,甚至可以说是改变了他的人生。


这样的情感太难得,太珍贵。叶修知道自己格外幸运,也许终此一生都不会再遇到这样好的家人。


他必须牢牢守护这样的情感。


所以当他发现自己对苏沐秋的异样感觉时,内心一度十分恐慌。


那是他们相遇一年多以后的事。


苏沐秋干净清澈的眼神,笑起来弯弯的嘴角和左脸上浅浅的酒窝,专注研究时的表情和握着鼠标敲打着键盘时潇洒飞扬的动作,他的每一种样子都烙印在他的心上,留下斑斑点点或深或浅的印记,再也无法忘记。


叶修心里很害怕,同时又很自责。这样的感情会改变他们的家庭关系,甚至可能发生毁灭。


比起他秘密的感情被发现,他更害怕从此失去这样一个好不容易才遇见的,可以充分交心的朋友。


那是他的家人,绝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开始隐藏自己的情绪。


叶修一旦想要遮掩某样东西,一般人是很难发现真相的。就说自他离家出走开始,他的父母家人无一天不在四处打听寻找,却始终无法确定他确切的位置。当时他从北京到杭州,先是买了北京到南京的高铁票,然后从南京打车到镇江,在镇江买了汽车票到无锡,最后在太湖边跟一对自驾游的小夫妻一起拼车到了杭州。他甚至想到了沿途更换行装,戴好帽子和口罩,防止他的家人借助关系调取监控录像或者索性报警。这样的反追踪意识完全是从小跟他父母斗智斗勇的战斗中成长起来的,一般的同龄人根本不是对手。


但这一般人并不包括苏沐秋。

有时候太想隐藏,反而成了刻意。

苏沐秋发现叶修有点奇怪。


两人共用一张书桌,并排摆着两台电脑,两个水杯各自放在左手边的位置。有时候情急拿混了,将错就错地就这么喝一口也没什么。都是男生,没那么多讲究。而那段时间里,叶修突然开始很“讲究”,在他拿错杯子的时候默默指出:这是我的杯子哈,那边儿那个是你的。


晚上三个人一起吃饭,苏沐秋惯常地把沐橙和叶修喜欢的口味夹到他们各自的碗里,这时候叶修突然说了句:


我自己夹吧,你吃你的。


如果说这都是小事不足以让苏沐秋引起重视,那么还有一件事就真的是无法忽视。


那一年冬天来得很突然,在一个银杏叶还没来得及变黄的周末突然降温,开足了所有的取暖设备也挡不住彻骨的寒风从窗户缝隙里往屋子里灌,越过三个人厚厚的冬衣钻进衣领里。苏沐秋看叶修冻得鼠标都拿不住,拿了他自己的棉衣套在他羽绒服外面。叶修当时说了一句:哦,我不冷,没事。然后在气温又降了两度的第二天,把棉衣悄悄还给了苏沐秋,自己依然披着一件羽绒服瑟瑟发抖。


这就十分可疑了。


且不说叶修平时对这些家事一向不挑剔,给他什么用什么,只要冻不死他不会多说一句,但你要给他,他也不会矫情,跟家里人没必要客气。两个人共处一室待了一年多,都是身量差不多的少年,穿衣风格也是类似的运动装为主,不小心穿错了对方搭在椅背上的衣服将错就错也是常有的事,这都不算什么。而且那件格外厚实的棉衣去年冬天就一直给叶修穿,因为苏沐秋自己嫌热,放着也是浪费。


这么突然之间的嫌弃是怎么回事?


叶修当然不是嫌弃,他只是无法忍受互相触碰带来的羞耻感。以往再自然不过的接触对他而言都成了煎熬。苏沐秋的杯子上有他使用过的痕迹,甚至带着隐秘的“间接接吻”的内涵;苏沐秋的手指碰到了他,这块皮肤马上隔空蒸腾出热辣辣的温度;苏沐秋的衣服上,更是留着他的气息他的温度,这一切平凡的事物加入了少年人的想象之后马上变得不平凡起来,叶修没办法再想下去。


他只能躲开。


苏沐秋也是个很敏感的人,他平时看起来忙忙碌碌大大咧咧,但其实从小习惯了照顾人的人心思格外细腻。他可以确定叶修这种行为是在避嫌。那么为什么要避嫌?他们两个大小伙子有什么需要避嫌的?以前刚来的时候都没避过现在怎么突然想起来要避嫌了?还是他突然产生了什么需要避嫌的情绪了?



这一想,让他想起以前在孤儿院读书的时候,班里的男生跟女生之间最初的来往,也是从互相触碰一下都避之不及开始的。那是青春期最初的情感懵动,男女之间真正有了性别意识的开始。所以,叶修这是突然之间觉醒了性别意识?他们同样都是男生,有什么不一样?


难道叶修对他产生了本应该在男女之间才会产生的感情?


如果是这样就对了。这段日子以来叶修那些突然避开的眼神,谨慎控制的身体动作和这些莫名其妙的避嫌,都有了出处。


原来是这样。


想通了这点,苏沐秋的心里松了口气,只要不是真正嫌弃他,那就没什么不能解决的。他倒是没想过自己突然产生的想要逗逗他的情绪有什么不对。


苏沐秋开始频繁地、故意地接触叶修。


在他不注意的时候用他的杯子喝水,被他发现了以后故意再喝一口。


中午吃饭的时候把叶修吃了几口的泡面拿过来跟自己的交换,理由是喜欢他那盒的口味。


有意无意地搭着他的肩膀,在他的耳边近距离地说话。


晚上熬夜刷分的时候从背后环着他的脖子,在他取得胜利的时候收紧了手臂贴着他的脸笑出声,热气贴着他的耳朵钻进他的脖子他的衣领。


叶修的耳朵红了,红得发烫。


苏沐秋收获了极大的满足感。


叶修这个看起来云淡风轻什么事也不能让他意外慌张的人,原来也会有如此青涩的反应。


真的是很可爱。


如果他喜欢,那么自己再往前走一步,好像也不是不行。


他不排斥这样的感觉。


跟叶修在一起是一件舒心的事,他也喜欢叶修放松舒心地在他面前生活,不要有任何的顾忌。


苏沐秋的行为在传达一个信号:你不来就我,我来就你。


转机出现在过完年之后的一个工作日。那天叶修出门买东西,一直到晚上也没有回家。苏沐秋一大早就去网吧上班,他出门的时候叶修还在睡。等到他接沐橙回家做完饭,两个人等到饭菜都凉了也没等到人。叶修平时宅得很彻底,能在家解决的事情基本不会出门,会想到出门就说明是十万火急再不出门就不行的事。一般最多是去超市买点吃的,或者下楼买个烟,要么就是去网吧找苏沐秋。因此他出门也不会想着留纸条。等到这时候苏沐秋才发现,他和叶修之间的联系,远没有他想的那么牢固。


叶修没有手机,平时经常联系的人就在家里,不需要通过电波去通知。除了他和沐橙以及他们周围出现的人,在这个城市里他没有任何相熟的朋友。他会去哪里,遇到了什么,是被家里人发现了吗?连行李都没收拾就被带走了吗?其实叶修连行李都很少,真这么带走也不是不行。他走了还会回来吗?还能打荣耀吗?他们一起谈论过的未来还能实现吗?


过去美好相处的平淡日子一下子变成了泡沫破碎在他眼前,苏沐秋才发现,他们的相遇其实才是个意外,是叶修的一场勇敢冒险,现在冒险结束了,要回归正轨了吗?


那么他们之间那些若有似无的潜移默化着的情感,也就此消失了吗?


在还没来得及发生什么的时候?


苏沐秋从没有这么手足无措的时候。甚至没法回答妹妹的问题:叶修去哪了,怎么还不回来。


他不知道如果叶修真的从此不回来了,他该怎么办。


平时那些细小无谓的情绪,一下子全冒出来,击中了他。


他停留在原地,审视自己,懊恼自己,为什么不早一点说点什么,做点什么,巩固他们的关系,把他留在这里,留在他的身边。


现在还来得及吗,他还会回来吗。


好在就在苏沐秋深深陷入自我责备的时候,叶修回来了。


他去超市买东西的时候路过一家网吧,被一个经常在嘉世网吧上网认识的网友拦住,拉着请教了一整天战斗法师的竞技技巧,对方盛情难却,他好说歹说才借吃饭的借口逃回家来。


然后一进门就看到一个眼神里的激动快要溢出的苏沐秋。


从那一天起,他们之间好像真的开始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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